命不久矣,“师姐师姐!

 2023-06-12 03:02   0 条评论
“师姐师姐!二师兄回来了!你快出来,他还......他还,还带着个女......人......回来。”景灏本是忙里偷闲立在门口往山下张望,谁料双目一侧,便看到了赵漓陽那熟悉的黑色衣诀。他刚刚开口叫了顾嫣凉,就瞧着赵漓陽一步一步从台阶走至眼前来,他正欲欣赏二师兄的英俊侧棱却骤然发现他还抱着一个女人,两人还都湿漉漉的——不妙,师姐要来了。景灏紧张地盯着内门。“呦!回来啦!”顾嫣凉轻撩头发推门而出,舒展的笑意凝固在脸上。意外的,顾嫣凉并没有发怒。景灏以为,以师姐的脾性肯定会大发雷霆,火冒三丈。可出乎意料的,她平静如水,眸子里还回荡着困惑。衡朔仙门位于青衡山山顶,水汽氤氲、雾霭袅茫的境地内有一笼淡黄的屏罩,将内部的仙门楼阁与外世隔离开来。年轻弟子入门前要测试慧脊,有缘者自进,无缘者千金散尽也难敲响大门。而顾嫣凉入门那年,便被师父认定,她与赵漓陽有命中注定的姻缘。缘分这个玄妙的东西,它说来也怪。似乎当师父对顾嫣凉说完“你以后一定会和赵漓陽成亲的”这句话时,顾嫣凉就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命运。自那时起,她觉得自己应当是喜欢赵漓陽的。毕竟她天天与赵漓陽相处,一同练功,一同生活,一同嬉闹,从八岁,到十八岁。十年。可是为何此时,从来不近女色的赵漓陽抱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姣好女子归来,这种山脚话本里妻子应该火冒三丈的事情她却生不起一点脾气来?她皱皱眉头,叹了口气,最终却只是开口:“怎么这般狼狈?”说着,挥手一扬,红光闪过,便把他们二人带到南子衿的卧室。赵漓陽冷峻的脸上闪过动容:“出了点差错,姑娘掉河,我不能见死不救。”顾嫣凉接过女子,安置在专门治疗的床榻上,一个响指帮她换了身干净大方的衣裳:“等师兄吧,他马上回来。”她打量着那女子,面容秀气且温润,伊人姣姣,遗世独立。她觉察到女子的脱俗,她喜欢许多美人也懂得欣赏各色各样的皮囊,却不大喜欢这位佳人。但是没有原因,是心里最原始的暗语在叫嚣。顾嫣凉看着也一身湿淌的赵漓陽,挑眉:“怎么回事,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?嘶,怎么不用你的术法?”顾嫣凉自幼天赋异禀,她小时的能力已经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强大,经过苏琼钰的精心培养,能力更是同龄人中的翘楚。而整个仙门中,虽说没有一位神仙,但是最媲美天神的,除了苏琼钰,接下来便是顾嫣凉和赵漓陽了。赵漓陽眉心一跳。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明在山下的遭遇。顾嫣凉的术法与常人不同,她仿佛与生俱来,她指尖红色的悦动与生机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。而寻常仙门中术楚的术法是受人的七情六欲限制的。此处的七情六欲不是寻常的情感融汇,而是过于激烈的情感。赵漓陽就是天赋异禀的普通术楚。他的术法也自然受到激烈情感的限制。他不知道怎么告诉顾嫣凉,他在山下被人下了药。当他用理智遏制身体回归仙门时,已经发现无法调动术法,只能步行行走。路上就见到投湖的女子,作为仙门的弟子一定要循正道,佑庇苍生。于是,他顾不得一切,跳下去救了人。赵漓陽也不曾想到,这纵身一跃,空中轻掠的剪影,惊艳了黎旖姿多少岁月。赵漓陽看着顾嫣凉明艳张扬的面容,隐约感受到药效的冲动又在蠢蠢欲动,最终只是张了张口:“无碍,我回房整理一下。”拂袖离去。顾嫣凉垂眸看着赵漓陽的背影,啧啧两声,心里暗自道:狼狈是狼狈,却还是冷若寒蝉。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女人,掐了掐时间,寻思着师兄也快回来了。她也不再停留,捏了个术诀,红光闪过,便回到了内院。“小凉儿,你说,你还准备在树上呆多久?”南子衿站在巨大的桃树下,他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葳蕤枝叶,顺着高大的树冠往上腾。仙门的桃树,一年四季只开花,不结果。在绚烂似朝霞的霓虹花叶间,满天飞红,点点撒撒。顾嫣凉听声音就知道是大师兄来寻自己了,上身半倚在虬劲的桃枝上,缓缓侧目抬眸,双唇微启,轻轻浅浅道:“那女人怎么样?”“你最近喝太多酒了,那半坛子速速给我传下来,休的多喝。”话音刚落,顾嫣凉皱皱眉头。南子衿不但医术精湛,举世无双,还特别擅长酿酒和烹饪。他酿酒酿的不是一般的酒,不用经年也有陈年回甘,淳香但不浓烈,馥郁但不激荡。仙门内有人专门负责饮食,他的另外的长处便服务于仙门弟子。顾嫣凉是个酒鬼,嗜酒。她最喜欢的就是南子衿的夭桃春。仙门中人只知道她喜欢喝酒,却不知道她是因为身上的痛楚才依赖酒精。时间太久了,她已是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躯体会时不时的抽疼,那股从心尖传来的凉意使她痛苦。那是一股无尽的悲伤,裹挟着刺骨的寒意浸透她的骨髓,生硬地刺激着她的寸寸肌肤。疼,太疼了。南子衿也不知道,自己酿的夭桃春能缓解顾嫣凉的痛楚。不仅如此,整个仙门都不知道顾嫣凉的病,更不必说知晓她嗜酒的原因了。顾嫣凉仰头又灌了一口酒,压去身上的寒意后,随手把酒坛往下一扔,就到了南子衿手里。她见尉迟南宫也不回自己,只好又问:“那女人是凡人吗?”南子衿回道:“不是,像是其他仙门的弟子。”“怎么,对她这么关心?因为赵漓陽抱了她吧嘿嘿嘿……你也别生气,我们可是名门正派,谁不是一身正骨啊,换我我也得救啊……”顾嫣凉甩了甩头,大师兄八卦起来就没个正形,平日里就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,只有在行医问道的时候才像个仙门之人。听到他的话,她又开始沉思。她真的恼怒吗?她肯定是应该生气的。但是她真的不悦吗……或许吧。她觉得自己是沾惹了点怒火的。至于对那个女人的关心,是出于对于那种出自命运的抵触,是一种抗拒,那种情愫让她好奇又心烦。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由。南子衿见她半响不说话,正欲开口,黎旖姿便赤脚走出了屋阁。顾嫣凉斜眼看着她,也不语。“谢阁下救命之恩。请教阁下,此处是哪家仙门?我知晓后方便回山报恩。”声如翠珠,字字圆润,轻巧玉脆。南子衿面色和善:“报恩不必,仙家正派,这都是我们份内应做的事情。”“我方才为姑娘诊治时发现你脖子上的青斑,你可是青域境内的仙门后人?既然如此,为何会跌入湖中?”黎旖姿稍微恢复血色的面容微僵:“我不是仙门后人,我是凡人。”清风徐来,拂面穿过,圈住了黎旖姿纤瘦骨架的白裳在风中摇曳,与她在风中飞舞的发丝交相辉映,像一只清白虚弱的蝴蝶,美,但是美的虚无。南子衿听到她的回答轻轻挑眉,疑惑顿生但是仍然风度翩翩:“姑娘还是先请回,此时生风,寒气来扫,末伤了身子。”黎旖姿谢过后便回头进屋。顾嫣凉坐直身子,两手抓着身下的树枝,轻轻看着她的一举一动。那抹白色的身影一下映入她的瞳孔。一个记忆片段闪过,与眼前的人影重叠,恍惚,但又清晰。她一下头疼欲裂,她不曾见过黎旖姿,这种如潮水一般的熟悉感要撕裂她的身子。顾嫣凉难以忍受,捏诀下到地面。“姑娘方且停停。”黎旖姿听到富有磁性的女声,转身看向她。映入她眼帘的,是扶着额的顾嫣凉,张扬的桃花眼轻掩,英气的剑眉蹙着,明目张胆的红衣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。美,是那种慵懒且惊艳的美,不内敛不低调,尽管蹙眉垂眼,第一眼也足以摄人心魄,难以忘怀。顾嫣凉对上黎旖姿的双眸。“姑娘,我们可是在哪见过?”“阁下这般出尘,若是见过我必有印象。不曾,不曾见过。”顾嫣凉看到那双澄澈静谧的眸子里倒影着的自己。那种痛感越发清晰地传导至每个毛孔。嘶,不行了。倏忽间,她便眼前一黑,摇摇晃晃地倒下了。双眼彻底发黑前,只记得南子衿慌张的神色,接下来,就是无尽的黑暗。……再次苏醒,顾嫣凉是在自己师父的内榻上。他迷迷糊糊的看着内店里面的装潢古香古色,洋溢着清透的仙气。“师父……我这是怎么回事?”“还能怎么回事?命不久矣了呗。”苏琼钰没好气地回答她。顾嫣凉安静地躺在床上,不语。“能活多久?”“不知道。”“真的会死?”“真的!”苏琼钰听到她的发问抬手给她额头一叩:“很严肃,很严重。”顾嫣凉沉默了。谁能告诉她年仅十八就可能随时去世的情况应该怎么面对啊!!!“凉儿,你听我说。”苏琼钰眉头紧蹙:“这不是一种病。你师兄和我都无可奈何。”“你听说过转世吗?”顾嫣凉愣住。虽说她是仙门弟子,可是她不是天神啊。这世上早就没有天神了。她只是天赋异禀的凡人,修炼后才被称为术楚。哪来的什么转世啊。“我?师父你说的转世……”“应该跟我没关系吧。”苏琼钰心疼地看着她。这丫头自幼在自己身边长大,别人不知她的来历,只知道是八岁被送上山来的女童,只有她知道顾嫣凉的宿命。星的宿命。星,就是一种新的生命。有天神,有魔道,有妖邪,还有星。没人知道星的来历,上古古书记载了这一种生命,却从来没有真实存在的星去印证它。世人谈起都觉得只是传说。她不知晓顾嫣凉的前世因缘,从上从没有星,她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顾嫣凉就是星。苏琼钰从内榻上起身,缓缓向中央的宝炉走去,眼睛里的泪水涌出,模糊了视线。在别人面前的骄傲的孔雀,在自己这儿,永远只是个小孩子。幼时不幸,如今才十八岁,就如此坎坷。命运多舛,真是造化弄人。星真的会陨灭吗?她也不知道,她只能祈祷这种方法有效。苏琼钰伸手布法,香炉升腾出缕缕青烟,烟雾缭绕里,呈现出一个画面。宝炉知她所想,为她指明一条道路。仙根骨!可是,世人谁不想要得到仙根骨,开启仙根后便可成为举世瞩目并且独一无二的天神。苏琼钰回头,与顾嫣凉对视。两人相顾无言,她却早已泪流满面。他们二人都知道此行必定困难重重,艰难险阻遍布荆棘。“好啦师父!我是谁啊?我,可是顾嫣凉。除了你,还有谁能把我怎么办呢?”顾嫣凉看到苏琼钰的泪光,心头一紧,只想着安慰她。“无碍。师父只是担心你。”苏琼钰从衣袖中掏出一颗珠子来,那珠子波光粼粼,奇异的光芒在上面变化,在阳光的照射下,更是异彩纷呈。“把这个吃了。他虽然不能根治你的问题救你的命,但是他可以帮你缓解症状,他的时间十分有限,并不能维持你的寿命太久。”“当然了,它也有负面的效果。”顾嫣凉,捏着手中的药丸,垂眸看着上面光彩的变化,不语。苏琼钰俯首在她耳边轻轻解释。语罢,她听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。“这有什么的,我连命都保不住了,谁还会在意这些?”说完,她便干净利索的把药丸塞入了自己口中。苦太苦了,那种苦涩在自己的舌尖蔓延开来,顺着食道一下遍布四肢,让她浑身苦得发抖打颤。它不是药物意义上的苦涩。而是一种怪异的扎心的痛苦,如果拿一个最恰当的比方来形容它,或许是自己爱人在自己面前身亡的那种悲痛。但是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,她并不觉得陌生,身体也仿佛早已经熟悉这种痛感来袭。与之前发病时的症状不同,这种痛苦是一种悲痛,一种难以名状的悲痛,一种要溢出自己心房的悲痛。联想到自己昏倒的原因,这时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,她居然还有闲情关心黎旖姿。“师父,你刚刚说的转世是怎么回事?”她暗自在心中觉得,或许那个女人和自己真的有某种独特的关联。苏琼钰想着,罢了,她也总是要知道的,于是开口:“你不是普通凡人,你有前世你的身体之所以出现了这样的状况,或许就是因为你的转世,你这一世与你的前世经历密切相关。”“我不是普通凡人,那我是什么?”“星,你是星。”顾嫣凉一下瞠大了双眸。她居然是……星。这一觉醒来,天旋地转。什么都没变,但什么又都变了。恍惚之间,她感觉到无尽的迷茫。那黎旖姿和自己的前世也有牵扯吗?怎么样,才能知晓自己的过往呢。算了,先活命吧,活着才能一点一点除去记忆里的迷雾,那些斑驳而又热烈的回忆,才能一点一点化清。“去,走前把这个拿好。”苏琼钰说着,凭空变出来一个锦盒。精致的木匣子外面包着浅黄的锦缎绸布,整个外面被一层淡白色的光笼罩。在空气中浮动着的光晕更那股光芒似有若无,可是顾嫣凉却感受到无穷的生机在匣子里悦动。似乎越靠近她,那股引力就会越明显越强大。定向吸引。独一无二。她轻轻伸出手掌托住它,抬到眼前,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它。“这是什么?珍宝?绝世珍宝?”“宝贝宝贝宝贝……整天就知道宝贝!”苏琼钰又抬手给了她一个叩击,这次用了力道,疼的她一声惨叫。“这是你母亲走前留下来的东西。”顾嫣凉一下子哽住。母亲,多么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。太久没被人提起来过了。回忆一下子如潮水席卷,她盯着手上的匣子,缓缓出神,一语不发。苏琼钰看她默然无语的样子,也顿了一顿。自己眼前也闪过顾鸢的面容。顾鸢总是含着笑,再惨白无力的面容上也会挂着清清浅浅的笑容,那股生命力像是被铁丝圈网软禁的层层叠叠的蔷薇,是不动声色而又盎然勃发的白。似乎遇到再困难的事情,她都能微笑面对。什么时候见过她哭呢?是最后一次吧——那年暴雪突然席卷,鹅毛般的大雪密密麻麻堆满青衡山,连续下了三天不曾停止。苏琼钰怎么想都难以想到形容当时见到顾鸢时惊讶的状态。漫天飞雪,像是茫茫飞天的纸花在空中凋零敝谢,山巅的寒意更是好比利刃喇筋骨,一层一层,剥去生命的坚持。打开门后,见到的场景便是此生难忘,顾鸢的发丝沾满了雪粒,俨然成了早年白发的女子。她娇美的脸庞已是白里透青。她浅浅笑着。僵硬着。颤抖的手一点一点把身前站直直的红衣裳小孩推到苏琼钰面前,小孩子不懂,但是感受到自己母亲的悲伤也开始害怕,硬硬地扎在雪上。只是顺着母亲的力道在雪中往前滑,一寸一寸,滑到自己眼前。“嫣凉她,托付给你了。她姓顾,顾……是我的名字,是顾鸢的顾……麻烦你,麻烦你好好待她……”说着,黄豆大的眼泪就连串地滴落,和着寒冷的雪粒,一并流入苏琼钰的心中。在雪中痛哭的场景再一次历历在目,苏琼钰也被这场景深深刺痛。思绪收回,她不知道是什么导致母女二人的别离,顾鸢一定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的吧。“这是你母亲走前留给我的,她说,另一半东西在你父亲那里。”顾嫣凉迟滞的目光缓缓从锦盒上移开。父亲……噢,那个男人啊。“很重要的东西吗?”苏琼钰细细思索,最后开口:“去吧,顺路的事情。仙根骨就在世界的尽头。”“你大师兄修行也到了,过段时间,我让他下山陪你。这,也是他的命数啊……不过也是极好的,你的性格刚烈又直来直往,他陪着你,也有人帮衬着,为师也能放心些。”“命数……又是命数……”顾嫣凉想起来那些话就吃痛地揉揉脑袋,自己居然是那上古史书里的星,前世的自己到底干嘛了啊,这辈子这么悲惨……“那,赵漓陽呢?”提起来命数,她又想到自己和他那所谓命中注定的姻缘,眉心又开始突突突地跳起来。苏琼钰眉头轻皱,是啊,她完全忘记了赵漓陽了。可是宝炉里的倒像,确实未提赵漓陽。她轻轻摇了摇头。缘分,全靠天定。那夜风清月白,顾嫣凉背着包裹,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。她怕,怕再多看一眼,就舍不得离开。她伸出手缓缓推开外院的大门。“去哪啊?这么晚。”赵漓陽冷冷清清的声音随着晚风灌入她的耳中,她身子一僵,慢慢扭头。“走了,下山去。”“做什么事情还要这么隐晦?”赵漓陽迈步走向她:“下山还得趁大家都睡了才走?”“那你不是没睡吗?”顾嫣凉直直地望向他。他似乎什么都知道,却又什么都没说。他没睡是在等她,等她离开。他摇摇头,含着笑意,像是料峭春意消融了枝头的寸缕薄冰。她突然有点难以割舍,毕竟,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夫君,就要别离了,可能这一诀别,便不会再见了。曾经耿耿于怀的姻缘,肯定也随着这踏出门槛的一步,烟消云散了吧。顾嫣凉收回目光:“走了,帮我给大家问声好。你……以后照顾好自己。”“又不是不见了。”赵漓陽说。顾嫣凉奇怪地看着他。他若是不知自己此行再难归来,又怎么会半夜不眠等待自己。可是,相见太难,至少,比相思难。如何相见?顾嫣凉咽了口气,没再出声,转身离开,边走边摇手:“走了,保重。”赵漓陽没有回话。他只是安静地停在原地。默默地望着那抹红色的身影,一点一点消融在黑色的天幕中,淡出自己的视野,消失不见。像是星星,伸手,也抓不住。顾嫣凉随便在山脚找了客栈,天一亮便继续赶路。她行走在繁华的市镇里,街边小摊的叫卖迎合着目不暇接的商品,她蛮喜欢这种烟火气息的,她感觉到一种潜藏的生命力,在此起彼伏的勃发。她穿行在人流里。“听说,最近黄飓国有所异动……”“啊,不会吧。但愿别打仗……”“怎么又是黄飓国啊?”……顾嫣凉也没想听,可是那言语就像是潮水,一下子灌到她的耳朵里。黄飓国……青衡山处于秦珩国。当今天下势力纵横交错,错综复杂的局势动荡,各国有各国的王牌势力作为先锋战队。青衡山,是秦珩国鼎鼎大名的战备力量之一。毕竟赤身肉搏,难敌仙门术法。她皱皱眉头。黄飓国……那个漫天黄沙的国家,是世界上相当富有的国家,然而贫富不均,当地的黑帮与教会勾结,把控着国家势力,为了贩卖军火盈利,四处点燃战火。皇室呢?好像已经消声灭迹好多年了。顾嫣凉感慨。明明可以和睦相处的世界,却总被一些利欲熏心的人操纵着,生灵涂炭,家破人亡,在他们的眼中比不过权利与金钱。荒谬绝伦。她像是一阵风,穿过喧嚣热闹的人群,浅淡地留不下一抹痕迹。“姐姐,来个包子吧。”一个看着三四岁样子的小男孩用着稚嫩的口吻向他招手。一边说,一边同小手拽着她的衣角。顾嫣凉看着裹着头布的老板娘,她表情温和,笑盈盈地喊着笑,却是满头大汗,她身后是年迈的父母与丈夫在帮工制作包子。辛苦的一家人。虽然不饿,但是她的同情生来。摸了摸小孩子的头,也笑着开口:”来一个。”她刚把铜板放到小孩手中:“辛苦了。”她闻着诱人的香气,本是平平无激的食欲顿时变得汹涌,饥肠辘辘。她正欲伸手拿,一席白衣突然袭来,强劲的力道衔住她的手腕,巨大的力量拖着她迅速拐进了隔壁的小巷。顾嫣凉措不及防,反应来时,双眸对上了一双纯淡而又干净的眸子。“抱歉。”那人用着外国口音低声说道。他一下子用镣铐把二人的手腕拷在一起。顾嫣凉震惊地瞪大眼睛:“你……你是不是……”骂人的话还未出口,一群黑衣人便叫嚣着冲进来。“可恶……”这男人为了自己帮他,不惜把两人捆绑。疯子。她看着手持武器的一群人,他们个头硕大,手持先进武器,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——气定神闲,镇定自若,仿佛认定自己一定能解决他们。这男人没点自己出手帮忙的表示,反倒是一脸置身事外地盯着自己…………长得俊俏又如何,花瓶废物。“赤灭——一尾,开!”她空闲的右手空中一旋,一湍火焰便前仆后移地嚣张跋扈地扑向那群人。那群人挥出精武国的精炼的先进武器,寸寸烟火被剑体吸收。一缕黑烟都没留。这敌人一个还好,这么多,如果自己的双手都能灵活操纵的话也根本不是问题,可是如今……怕是有点棘手。顾嫣凉皱皱眉头,回头瞪了那白衣男子一眼。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你惹的好事!“咕噜噜……”肠胃又开始叫。好饿啊……只得伸手捏个势:“术诀——瞬移。”两人双双落到郊外的一所无人的空茅房里,那是青衡山人下山落脚的地方之一。青衡山的瞬移术只能用于固定地点,这里虽虽不是常年有人,但也不至于积灰三寸。存留的食物烹饪以后,勉强能填饱肚子“你怎么认识我?说?”“我是外国人,我听不懂。”那男子操着别扭的口音回答。她气绝,那口音,听着倒像是凌渡国的。“做饭。会吗?做,饭……”顾嫣凉双指合并成筷子模样,在自己嘴边比划,想让他看懂自己的意思。他柔和地点点头。带着她走到灶火边,用灵活的右手做饭。她没好气地打量着他。他熟练地做着饭,缕缕香气充斥到她的身体里。有点熟悉……是,熟悉的香味。可是顾嫣凉太饿了,她掠过了脑子里的这个念头,大口地吃着。那男子也不迟,就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,还含着欣喜的笑。南子衿做饭虽然不错,但终归仙门中人,做饭怎比凡人?这凡人做饭太好吃了!她垂眸,打起了他的主意。一个想法凌空出现,术诀似乎可以帮忙无障碍沟通。心底的恶魔叫嚣着。她画了术诀:“跟我学我们的“老板”怎么说,”这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便是凌渡国的语言:“主人”,这句倒是秦珩国的话。那男子乖巧地跟着学了一遍:“主人。”她听他受骗,满意地点点头,她变出一张契约和笔墨,又说:“签字吧,跟着我,保你安全。”他一愣,接过笔。她看着那人如云流水地写完自己的名字:“墨衡。”她低声念道。顾嫣凉细细打量着他,这人到底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。“钥匙呢?”墨衡无辜地摇摇头。“没了!真没了?”她看着他人畜无害的样子,一口气硬生生憋回心里。算了,自己要的人,自己受着。她沉默了,走向柴火堆,取出斧子来:“帮个忙。”“为什么不用术诀?”墨衡问她。她用力地劈向镣铐“啪”的一声,断成两半。顾嫣凉没好气地看他:“这镣铐是世界通用的你不知道吗,术法无效。”墨衡浅浅笑着,安静地看着她,就算是暴躁的样子,他也眼含满足。“走,跟我走。我给你说,我的目的地是世界尽头的仙根骨,拿到了我就放你走。”顾嫣凉也不管他同意与否,又掐了个术诀,把二人变回城内。这次是两人一并行走在繁华的街道间。“哟!老板老板,你娘子这么好看,买个簪子吧。”小贩看墨衡气度不凡,笑着上前推荐自己的商品。“多少钱?”“不贵不贵,三两。血玉簪子。这世间绝无仅有啊!”“保真?”墨衡说着,捏起簪子,对准阳光细细打量。光线下,那簪子玉体干净,全无杂质。她正欲上前阻止,这小贩的话怎能轻信。却见他掏出钱来,利索地放在小贩手里。她开始思索他的身份……她不会把凌渡国的皇子拐了吧?!“是良玉,可买。我觉得它跟你很合适。”语罢,墨衡就把簪子插在她青丝间:“好看。”那玉像是恢复了生命,里面的红在波光流转。顾嫣凉不知也不言,只是闭口看着他。墨衡又满眼笑意地看着她:“怎么不走?”她却捏他的手腕,他的筋脉显示他不是仙门后人,不会术法,是个凡人。于是暗暗放心。“怎么?会说秦珩国的话啊?”听到她满含气愤的话,墨衡愣住,眼里的笑意更深:“你也没问我会不会啊。”她又想到那声主人……主人?!……“莫名其妙!”顾嫣凉撇他一眼,负气地往前走。可恶!竟然被这等闲人戏耍!丢人至极,丢人至极!她猛地回头,恶狠狠地盯着他,却撞进了他的眼眸,像是一汪春水,静谧美好。“喂!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?”“顾姑娘鼎鼎大名小人自然听过,你本人的画像我也见过。刚刚莫名被恶人追赶,您倾世的身影一下子就被我看到了,谢姑娘救命之恩。”“……哼。狡辩……”她听后心里略泛满足,想了想他的话,似乎也没什么问题!明明自己的魂神是狐狸,反而现在缺觉得他像个狐狸,如果真是那肯定还是白狐狸,暗着奸诈。切,反正肯定不是好人。经过一天的行走,顾嫣凉晚上在客栈决定去陆船蓬处买一艘陆船。这缓慢的速度,都不说腿脚累不累了,走上一百年自己仙化了都到不了世界的尽头。“嘶,脚酸的很。”顾嫣凉吃痛的脱下鞋子。墨衡却推门而入,将手中的木桶放下。顾嫣凉吃惊地看他。桶里盛满了热水,往外股股冒着热气。他趁着顾嫣凉不知所措,便熟练地将她的玉足搁入水中:“如何?水温合适吧。”“你,你不必如此……”她赶忙摆手要推他走。从小到大,还没有谁碰过她的脚。墨衡蹲在她脚前,抬头望着她,含着笑意:“不舒服吗……”她心生怪异,别过脸去,不再看他的脸:“勉强。”他笑笑,把手伸到桶中帮她按摩。他非常娴熟,并且对她脚的筋脉分布相当熟悉,顾嫣凉看着他垂头帮自己按摩的画面有些许失神。是错觉吗,她也觉得十分熟悉。她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,抬起他的脑袋,让他与自己对视。墨衡的双手还握着她的脚。顾嫣凉又一次陷入了那潭春水里。安静的不沾涟漪。她皱眉,放下自己的手。“我告诉你,不要背叛我。”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这句话。一种奇怪的感觉出现,她的头又开始生疼。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句话?“出去吧,谢谢你。”顾嫣凉倏忽抽回手。墨衡本来因为她抬起的手而点亮的双眸,再一次黯淡,又扯起一抹笑容:“我在隔壁,随时在你身边。叫我便能听到。”顾嫣凉看着他离去的白色身影,他白日高束的头发此时些许凌乱的披在肩上,破碎的美,勾她心魂。一看便出了神。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,也不知道水是什么时候凉透的。只是些许难过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出现,顾嫣凉也觉得莫名其妙,她躺在木榻上,又陷入梦境。第二天,天大明。顾嫣凉走到客栈门口,就见到墨衡笑盈盈地看着她。笑笑笑!天天笑……仗着自己帅,坏狐狸……她踏出门槛。就看到一艘巨大的陆船停在门口。顾嫣凉愣住了。昨晚上说的话他听到了?还,处理的这么及时……这么贵的陆船,他说买就买。她围着陆船走了一圈,是内敛的奢贵,下部是钢箔轮船的造型,上部的第二层的外层是金属型的古式楼阁。整体虽然没有镶嵌珠宝,但是能看出来十分用心,因为上层的楼阁和青衡山的装潢也有几分相似。“去过青衡山?”墨衡一愣:“没有。怎么这么问?”许是天下仙门皆类似吧。顾嫣凉也没有多问。她的心突突突突地跳,怎么办?!这人万一真是凌渡国的皇子,昨天还指挥他做饭,甚至他还给她洗脚……如果真的如此,那自己最后不会因病去世,肯定会被皇上赐死杀掉啊。疯了疯了疯了……谁能想到自己招惹了皇族啊。顾嫣凉想到这,重整心情,陪着笑意看向墨衡:“王爷花了不少钱吧。是小女眼拙,先前怠慢了王爷,还请多多包涵。”墨衡看着她的模样,皱皱眉头,细细回味她的变化,一下子明白了原因。噗嗤一声笑了:“谁告诉你我是王爷啊?”顾嫣凉怔愣,好像确实没人,可是这手笔,这做派!说不定就是个普通富人……她自己安慰自己。墨衡无比自然地揉了揉她的脑袋:“走吧。别天天胡思乱想。”说着把她推上陆船。顾嫣凉僵直了身子,寻思着自己可是惹了个麻烦,但是那契约怎是一般契约,签字即生效,违约者的代价是十年阳寿。十年阳寿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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